江 南 夏 雨

钟 心

江南的夏天，像捉摸不定的孩子，时而炎热难耐，时而清凉宜人，时而阳光直泻，时而烟雾蒙蒙。比起酷暑与阳光，我更钟爱那烟雨与清凉，今年（公历2014年）的夏天便是如此。

    江南，不是地名，而是一个文化意义上的概念，古诗有云“春风又绿江南岸；多少楼台烟雨中；清明时节雨纷纷”等等多不胜数。江南，是多少古往今来文人墨客内心的灵动，其最为令人心动且难以忘却的是一幅幅江南画卷。极具中国特色的水墨山水画，画卷中的青烟袅袅，或清、或淡又若隐若现的山川，抑或是流水，抑或是烟雾极夸张似的空白，总是给人以无限的遐想，境如其画，江南正如画中所展示的那样，丝毫没有夸张，江南，是个让人想起，便会心里软软的地方。即便再坚强的人，来到江南，也会让内心变的无比柔情似水。江南，是人在画中，画在眼里。

江南的夏天，是雨天较多的时候，也是最炎热的季节，不能说是炎热，准确的说法应该是闷热，因为空气中所含湿气大的原因，人像是在一个封闭的罐子中，像是在蒸桑拿，那种滋味是很不好受的。北方或是再往南去的南方，是感受不到的。所以这个时候，下些雨，哪怕只是一些小雨，也会给人们从头到脚，从里到外带来一丝难得的清凉。每当这个时候，我最喜欢的就是听雨，坐在屋里的书桌旁，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。雨点大时，能清楚的听到雨点敲击屋顶上瓦片的声音，哗哗的一片，此起彼伏，甚是激烈。我总是担心，那年长薄小的瓦片能否抵挡住众多雨点猛烈的攻击，不会被雨点击的粉碎而连累到屋里的我吧。当然我的担心都是多余的，很快又便会听到屋檐下滴答、滴答。然后是滴滴答答，再就是答答答的雨声越来越大，越来越密，那是屋顶的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到地上的声音。此时从窗户向外望，只见呈现于眼前最近、最清晰的便是一道道顺着屋檐滴下的水线形成一排完整的水帘。水帘之外便是杂乱无章，大小不一，急速落下的雨点，落到地上溅起一层层水花，密密麻麻，形成一层层薄薄的烟雾。以致看不清真正的地面，再远处花池里的花儿和院墙外的树叶，一个个都耷拉着脑袋，被雨淋的左右摇摆，像是在有意识的躲避着雨淋，无奈怎么也躲不了，只能在雨中，低着头左右摇摆着，任凭雨点的击打，让人怜生爱惜，这是在白天。如果是晚上，窗外一片漆黑，只能听见雨点落下的声音，或大、或小，或清晰、或深远。这时的我最喜欢的是关上灯，打开窗，躺在床上，盖上一条薄薄的被子。享受被子带来的一丝丝暖意，

呼吸着间或从窗外吹进来的些许夹杂着清爽水汽的空气。听着雨滴为我演奏的最自然的乐章，久久不愿睡去，享受这一份夏季滴雨的夜晚。

    夏天的江南，不仅有瓢泼的大雨，更有许多间或无厘头，甚至绵绵不断的小雨，非常细小，细小到伸出双手，方能觉着的一些丝丝的润滑。每当这个时候，我最喜欢裸露全身，只穿一条泳裤，在山涧溪旁的小路上散步，喜欢让细雨飘在身上，慢慢的浸润每一寸肌肤，乃至每一个细胞，也能让每一个细胞自由自在的，在大自然的怀抱里享受一段难得的夏日清凉，以解近日的闷热。一路慢行，伴随着潺潺湲湲的溪水声。夏雨过后经过洗涤湿润过的，无论是草叶，还是树叶，都显的特别洁净，更加耀眼的碧绿。是那种能够让眼睛贪婪的碧绿，看了就不想闭上，想一直看着的那种碧绿。每一片叶子都显得很饱满，每片叶子的下方都挂着或大、或小的点点雨珠，晶莹剔透。远远望去，在一大片、一大片，湿漉漉的叶子上，煞是好看。让人忍不住的想去亲近她。先是用一根手指的指尖从下方去接近她，当小心翼翼的指尖靠近雨珠的那刻，还没等你反应过来时，她便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跳跃到你的指尖上了。圆圆的，透透的，一动不动的驻足在你的指尖上，好像顽皮的孩子，一脸茫然且无辜地看着你，让人有些忍俊不禁。稍微动一下指头，她便很听话的顺着指尖滑落至掌心，然后再沿着手臂又滑进草丛里了，不见了。真是一段美妙的邂逅。

   夏天雨后山涧的空气，是特别的清新，让人忍不住的大口大口的呼吸着，有些许的清凉，揉和着淡淡的青草香味，还有泥土的芬芳，夹杂着雨后特有的湿润，吸进身体里。不知是真有效果，还是心理作用，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很多，舒畅了许多。如果运气好的话，有时还会闻到空气中散落着类似于切开西瓜后的，那种恬淡怡人的清香西瓜味，断断续续，时有时无。每当闻到这种清香的瓜果味道时，我便会驻足一会儿，把这周围闻个遍。目的就是想多闻一会儿这么令人心旷神怡的味道。哪怕是多一会儿也好。虽然这种味道究竟是什么味，我真的不知道，但可以确定不是西瓜，只是在夏季的雨后，在草木繁盛的小路上，时常闻到。每次都是非常短暂，所以显的很是珍贵，可谓可遇而不可求矣。

   远远顺着溪水的沟壑望去，在水流来源的山涧里弥漫着一些厚薄不一的烟雾，越往里走，烟雾越浓，抬头远望，山谷顶端的雾气正随风慢慢向上，向另一端的山谷漂流而去，以碧绿洁净、郁郁葱葱的青山为背景，白色的雾气看起来愈发的清晰，移走在半山腰的树梢上。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漂浮着，像是为大山围上的一条围脖，会漂移的围脖。凡是雨雾所到之处，见到的都是白色的一片，又一片。正如古代文人画卷上的空白，每当我看到画上空白，总免不了会想，那空白的地方该是什么呢？被江南雨雾遮住的，抑或是青山、抑或是幽深的峡谷、抑或是宽广的湖面、抑或……还有那画卷里山脚旁的水牛，正站立在雨后溪水里一口一口啃着河岸边的青草，祥和怡然，不紧不慢。而我正是那个在牛旁拿着鞭子仰望山川的牧童。

*作者简介：钟  心（1982-），男，安徽众佳律师事务所实习律师。